题目一开始想写成《出名的利弊》，但仔细思忖一番觉得“影响力”一词的范围更大。名人、明星、网红、KOL 都算是有影响力人士的子集。而且我觉得“影响力”这个词更加中性，方便我在文中的一些探讨。

头

周五我照常打开 David Perell(opens in a new tab) 的 Friday Finds(opens in a new tab)，最后一段 The Hidden Costs of Fame 吸引了我的注意。他认为出名分两种：celebrity fame and niche fame，前一种类似明星，你走在街上是能被直接认出来的，而后一种是特定领域的名人，可能你走在街上平平无奇，但是在某个特定群体中是非常知名的。他还提到了两篇文章，分别是

• 11 Reasons Not to Become Famous(opens in a new tab) 来自 Tim Ferriss，著名的《每周工作 4 小时》作者，podcast 大佬
• What No One Tells You About Fame(opens in a new tab) 来自 Mike Cernovich

读罢引发了一些我的思考，再结合最近一两年发生的一些“网暴致死”事件，忽然想写点什么。

我自己不算什么名人和大V，只是在特定平台有一些朋友（比如正在读这篇文章的你们就是 3000+ 名朋友中的一员）。我曾经还做过一个有10万+粉丝的公众号，也略微感受过一些“流量”的感觉，所以虽然我没体会过那些真正的名人的感觉，但至少能从一些真实经历上以小见大。

影响力与流量，KOL与网红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过这个问题，连写这档 newsletter 时也经常会思考定位的问题，我到底是要流量还是要影响力。我隐约地觉得影响力与流量有区别，但又都只是遐思，没有深入思考过，正好借此机会把这个问题拿出来简单地探讨一番。(题外话，最近 AI 写作很火，但著名硅谷作家 Paul Graham 说: When you lose the ability to write, you also lose some of your ability to think. 深以为然，写作才是思考的过程。)

首先我认为从性质上来说，影响力是一种能力，流量是一种资源。影响力是一种主观上可以获得的能力，而流量更像是一种客观上被动收获的结果。有影响力的人大概率会有流量，而有流量的人不一定有影响力。古今中外但凡有丰功伟绩之人都会有意地锻炼自己的影响力，而当今的流量名人却不一定有影响他人的能力，大家可能贡献流量只是图个乐罢了。

KOL 和网红的区别大概体现在两方面，即影响他人的广度和深度，KOL 显然都略胜一筹。广度上，它们的“粉丝”数量也许比网红少，但真正受到影响的人肯定比网红多；深度上，KOL 的影响更加深入人心，而网红只是一时热度，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但归根结底，KOL 和网红都有影响力，只是程度的不同，因此都在本文的讨论范围内。

好处

虽然出名的坏处远多于好处，但大家似乎都想出名，尤其在这个流量的时代。张爱玲那句“出名要趁早”这两年仿佛成了许多人的座右铭，尽管在标同伐异的时代语境下显得异常割裂。不管怎样，我们先从好处说起，这也大概是为什么很多人想出名、想有“流量”的原因吧。

1. 更容易获得资源

我们经常听说或见到一些博主能免费获得一些产品或免费被邀请去某地旅游，这些都是更容易获得资源的体现。尽管“免费的是最贵的”，但在外界看来这些都是好处。当然资源肯定远不止这些免费试用的东西，还有比如

• 人脉。有影响力更容易认识更多的人，而且这些人通常也都是有影响力的人。
• 机会。有影响力通常也会有更多的信息渠道，这些渠道甚至有可能是别人主动提供的。
• 资本。影响力是一种背书，更容易获得资本的杠杆。

三者触发飞轮效应，步入正向循环，雪球越滚越大。

2. 更容易做成一些事情

有了以上的资源，有影响力的人就更容易做成一些事情。人际勾兑，资源整合，资本撬动，这些在无影响力加持之下都是比较难实现的。

以上是我想到的成名的好处，这些通过其他渠道当然也能获得，但有影响力无疑会大大加速这个过程。

可好可坏

不谈剂量只谈毒性是不合适的。我觉得随着你自身影响力规模大小的变化，一些好处是可以动态转化成坏处的，比如：

1. 更容易获得朋友 / 更不容易获得真正的朋友

可能在一定规模内，你的影响力会让你更容易获得朋友。但随着规模越来越大，来结交你的人越来越多，有些甚至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对新朋友会越来越难以信任。

同时，随着你的影响力与日俱增，你的隐私将不再是你自己的，它会变成一种可交易的筹码，你很难保证它不被别人拿去交换利益。

2. 更多的支持者 / 更多的反对者

通常，支持者与反对者的比例是固定的，nice 的人和烂人的比例也都是固定的，但随着你“粉丝”规模的越来越大，它们的实际数量会上升。比如在你有 1000 个粉丝时，反对者可能占 10%，只有 100 个，而当你粉丝到达 100000 时，反对者就变成 10000 个了。

令人痛苦的是，通常支持者或者说客观的人不会去发声，而反对者却会更加积极地发言，这也是为什么很多 KOL 和网红发展到后来会觉得网上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反对者，本质上这是个概率问题。另外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刻、哪句话就让支持者变反对者了。

Your biggest fans will become your biggest haters.

最惨的是遇到一些烂人，在他们的世界里宇宙都是围着他们转的，他们的发言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所以越到后期这样的人越多，能不能承受完全考验心态。

3. 更加自由 / 更加束缚

一般当影响力规模上升到一定程度后，能改变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少，你仿佛被“入侵”，你能控制的部分越来越少，甚至自己的一些行为都没法按照自己的意志来，反而要按照“粉丝”的意志去执行。流行语“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生命中的馈赠早已标好了价格”有它一定的道理，在享受一些影响力带来的好处的同时，公众人物是必然要牺牲掉自身的一些自由的。

一些网红，他们的影响力也许是建立在外形、谈吐、个性上。这类人的自由度会更加受限一些，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而且纯粹的粉丝经济可能会让他们更加想迎合粉丝，最终在无限迎合中丧失自我。

KOL 也会被“粉丝”裹挟，本文开头提到的两篇文章中都提到了作者遭遇的粉丝威胁。Tim 甚至会经常收到一些自尽邮件或视频，而 Mike 在帮助一名粉丝从自尽边缘走出后反而被“威胁”要秒回对方的邮件，这都是极端的例子，但你不能保证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4. 更好心态 / 更差心态

随之而来心态的变化也是潜移默化的。很多成名很早的人，是经受不住名气的诱惑的，比如国外的某些童星，享受过 24 小时被全世界关注的礼遇后，很难再接受一阵子的冷待，久而久之心理健康会出现很大问题。反之，也有些人是在成名之后看破了这些，看多了负面评论反而锻炼出了坚强的内心，因此心态这块就完全看自身意志了。

这些都扯的有点远，但从我身边一些 KOL 的经历和口述中，大多数人会受到负面言论的影响，能独善其身的真的是少之又少。

坏处

以上这些还能说可以调整与转化，但下面这两项真的是最严重也是最值得注意的两个坏处了。

1. 隐私丧失

刚才也说过，隐私与影响力大小成反比。随着你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你的隐私会被越来越多的人想知道，这些人可能是窥私的人性作祟，也可能是另有目的。

当你在互联网上的蛛丝马迹被人整理，当你无意中说的话被人标记，当你的电脑或手机被入侵，甚至当你被人伪造隐私，这时你几乎在外界就是透明的。另外要知道，很多人侵犯你的隐私，可能并不是为了伤害你，反而是一片好心，但长此以往的曝光迟早会让自己变成众矢之的。

无隐私就无安全，敌在暗处，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攻击。

2. 安全丧失

开头 Tim 的文章中已经写过很多了，包括尾随跟踪、骚扰、敲诈勒索、绑架等等，这些听上去很恐怖，但都是有概率发生的。我 B 站上一共关注了 164 个人，但已经听到过不止 10 个 up 主说过自己住址被曝光之后有粉丝尾随到家门口，被骚扰到最后无奈搬家的。他们也没有公开过自己的住址，只是在视频中曝光了自己房子周边的风景或者建筑的信息等，但这些信息足够粉丝找到他们的住址。

所以这个概率不低，涉及到安全问题的一定要重视，这是影响力最大的副作用。写到这里我又突然想到一个点，难道国外那些 KOL 不停换国家居住，做数字游民的原因就是这个吗？黑色幽默一下 :)

尾

也许你没有发现，在讲完好处之后，我悄悄地换成了第二人称来讲述坏处，这也是我委婉地告诉大家出名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的方式。

我自己可能会认为我现在这个状态是最好的，不是什么大 v 也不是什么 KOL，上周我收到两封读者来信，读完心头一暖，已经足够了。

最后，我想说的是，影响力的利弊、好坏全靠心态。真实与出位的博弈，个性与隐私的权衡，享受与忍受全靠心态，拥有强大的内心比什么都强。在想下一期要不要讲讲心态...斯多葛主义。

“I think everybody should get rich and famous, and do everything they ever dreamed of, so they can see that it’s not the answer.” — Jim Carrey